陈家有只母狗。她是以前，有一天在集市上，陈小少爷看中的。那时候，狗还很小，在笼子里瞪大着双眼看着过往行人。陈小少爷挣脱了奶妈的怀抱，执意要摸这只狗。摊主谄媚地笑着：“它不咬人，看家最好。”狗张着嘴，轻轻地含着小少爷的手，却没有咬下去。于是陈老爷买了那只狗回家。陈夫人刚离世不久，小少爷和狗玩着，露出了许久不见的笑容。

狗长得很快，人长得很慢。大黄狗变得很大，小少爷依旧很小。他像他母亲一般经常咳嗽，使得全府上下都忧心忡忡。孩子经常睡不着，有几个晚上趁着佣人不注意偷偷溜出了房间，爬到院子的狗窝里和狗一起睡。倒也奇怪，和狗呆在一起的时候，孩子不怎么咳了。

狗不怎么叫，只是安静地呆在窝里。小少爷高烧，她却能感应到似的在房门口打转。

少爷十四岁定了亲，狗还在家里陪伴他。恰巧狗也怀孕了，不知道是谁家的杂种。老爷有些愠恼，他指着小妾，骂她不争气的肚皮：“狗都怀了，真是没用的东西！”

狗的肚子大起来了，乳房也涨起来，两排突起的奶嘴，垂到地上。小少爷会在夜里把狗接到房间里，外头实在太冷了，屋里有碳，暖和。

不久后狗生了三只崽子，有两个刚出生就不行了，小少爷哭得涕泪横流，他抱着仅剩下的那只灰色的狗崽，跪在地上求着老爷请郎中过来。小狗勉强活了下来，小少爷把母子二个养在自己的屋中，人吃什么狗吃什么，人在哪睡狗在哪睡。刚出生的小狗要喝奶，少爷就去市场买新鲜的牛奶，喝了吐，少爷又换羊奶喂。他把自己的蚕丝布面的被子剪了，让奶妈给狗缝了个窝。小狗睁不开眼睛，只在窝里嗷嗷叫唤，这时候狗就安静地躺在地上，看着小少爷轻轻地抚摸她。

但是冬天实在太冷了。

小狗在第一周结束时被佣人从雪地里挖了出来，找了整整两天的少爷眼睛又哭肿了。佣人说可能是门不小心开了条缝让小狗钻出去了。

少爷已经没有眼泪可以流了，他麻木地望着一脸冷漠的陈老爷和小妾。

狗默默地走过去，趴在冰冷的地上，舔了舔她孩子的尸体。

来春是成亲的时日，少爷的咳嗽更加严重了，经常下不来床，狗总在门口坐着。少爷透过阳光照射地影子可以看到狗，唤一声她便摇起尾巴，惹得他咯咯地笑。

“我可能很快就要走了。”少爷对狗说，“到时候你就跑吧，想去哪就去哪。”

成亲的日子到了。大人都在大堂里张罗着寒暄着。少爷让奶妈去拿些点心，自己悄悄下了床，蹒跚着走到院子里解开了狗的铁链，牵着她往后门走。他走得慢，狗在他脚边跟得也慢。到了门外头，他蹲下身子把狗脖子上的链子拆了。

“快走吧。”说着他将狗留在门外，关上后门。

陈少爷刚成家便命不久矣——城里都这么传着。陈家的少奶奶找了不少郎中都没能治好陈少爷的病，非常着急，买了各种偏方，最后试了味药终于有所好转。

“那时家门口有只流浪狗，土黄色的，好几天了，老是不走。我听闻狗贩说狗肉能治病，便把它捉来了，没想到真的有用。”

少爷看着那碗红灿灿的肉，不自觉流下泪，他开始呕吐，吐到内脏好像都要掉出来。